2020年10月的一个工作日,我正在工位上昏昏欲睡,好友刘灿突然在微信上发过来一个“单身联谊活动的报名表”,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参加。
我本想拒绝,可想起妈妈催婚的电话,就犹豫了一下——再过几个月我就满30岁了,虽然对结婚这件事没有太多的想法,但每次回家面对父母的焦虑和失望,总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
我艰难地打出:“可以呀。”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刘灿发来一个欢呼的表情,叮嘱我要尽快填写报名表,并特别强调:“学历那一栏,一定要填写你的研究生院校。”
“我是在职读的硕士,要不要注明一下?”我问。
“千万别画蛇添足,这种‘优质单身群’,名校学历是基本门槛。”说完,她把活动的海报转发给我,其中对于参与嘉宾的要求是这样标注的:
需要满足以下至少2个条件:1、名校毕业;2、海归;3、名企工作;4、年薪男士30万以上,女士20万以上;5、已购房;6、男士从事IT或金融行业,女士职业为教师、医生、公务员。
我心虚地填完报名表提交,以为主办方审核信息估计要等一段时间,没想到不到3分钟,系统就发来“审核通过,请缴费”的通知。
我半信半疑地支付了130元的活动费,并按要求添加了主办方工作人员的微信。
活动当天,我和刘灿准时到达了活动地点——一家位于市中心的咖啡馆。
上了二楼,不到100平方的空间里黑压压地挤了上百人,室内光线昏暗,有一种沉暮的压抑感。我和刘灿签完到,拿到了自己的桌牌,上面除了编码,还有我们的年龄、工作、家乡以及学历。
主持人简单说了几句开场白,大家就开始了“8分钟约会”。为了节约时间,当天是“2V2”交流:每隔8分钟,桌上的两位男嘉宾会拿着自己的桌牌移向下一桌继续聊,女嘉宾则留在原地不动。
我和刘灿的座位相邻,我的同桌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女生。刘灿朝我努努嘴,附在我耳边悄声说:“你惨了,这个女生一看就是男生喜欢的类型,你十有八九要当陪衬。”
果不其然,几轮下来,每个换到我们桌的男生都先花几分钟仔细审视我们面前的桌牌,然后针对性地问我几个问题,最后目光便齐刷刷地投向的我的同桌。
从他们的交谈中,我了解到了同桌女孩的信息:28岁,211院校毕业,小学老师,身高165,体重不超过100斤。女孩似乎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合,连男嘉宾提出让她起身检测身高的要求,她也能笑盈盈地答应。她每添加一个男嘉宾的微信,都会拍下对方面前的桌牌。
活动进入后半程,经过几十轮相似的对话后,所有人都显得神态疲倦,再也提不起交谈的欲望。我打哈欠的时候,同桌的女孩突然碰了碰我的胳膊,主动和我说起了悄悄话。
她说自己叫董君,老家是浙江金华的。我问她加了这么多的男生,之后能聊得过来吗?董君撇了撇嘴:“怎么可能都聊?所以我才要拍下他们的桌牌,先进行第一轮筛选。你看,每个人我都写了评语。”
我凑过去,发现她在一个男生的微信备注上写道:长相4分,学历5分,工作5分,情商较低,无房无车,淘汰。
“既然你都没看上,还加他们的微信干嘛?”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些男生虽然现场表现不怎么样,但是保不准是潜力股哦。”接着,董君给我讲述了她一个同事是如何从相亲候选人中“打捞”起一个“大厂高薪程序员男友”的故事。那一波三折的经历听得我啧啧称叹。
我问她是不是经常参加这种活动。
“差不多一个月一次吧,不过我会换着平台参加,你知道的,上海现在做这种单身联谊的互联网平台很多的。”董君向我展示了自己关注的相亲平台,竟然有十几个,虽然名字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打着“优质”、“高端”和“精英”这样的字眼。
“你这样每周赶场,不累吗?”
“没办法,你知道上海优质单身男女比例是多少吗?3比7!优质单身男太少了,不趁着30岁前抓紧找,30岁以后那些条件好的男生看都不会看你一眼。”董君蹙着眉头说。
被她这么一说,再想到自己的年龄,一种焦虑感立刻袭上心头。
终于挨到活动结束,刘灿还在和一个叫周扬的男生意犹未尽地聊着,我便先行出了咖啡馆。这时,天空下起了毛毛雨,我站在屋檐下等待,不时有雨丝打在我的肩头,压抑了一下午的情绪终于得到了些许释放。
等了10分钟后,刘灿和周扬并肩走下来,我识趣地说自己要先走,刘灿却拉着我的胳膊说没关系,让我和他们一起去吃晚饭。
我们来到一家很有格调的日料店,周扬熟络地点完餐,就询问起我和刘灿的关系。
“我和小美以前是同事,小美也是985硕士毕业哦。”刘灿介绍完,我脸一红,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提这茬儿。
“原来学霸的朋友也是学霸呀。”周扬夸张地赞扬着。
接下来,他俩的话题围绕着学历展开。周扬的父母是老师,从小教育他要和学习好的孩子一起玩,读书时的同桌不是班级第一就是第二。周扬一直强调自己喜欢高学历的女生,觉得这样的女生娶回家有益于下一代的培养。
突然,周扬问刘灿:“你本科也是在交大读的吗?”
我心下一紧——第一学历一直是刘灿的“忌讳”,她和前男友就是因此分手的。
刘灿和前男友也是在一次相亲活动中认识的,这个男生本科和硕士都毕业于一所全国知名高校,非常优秀。两人确定关系不久后,一起去参加男方的同学聚会,渐渐就谈到考研人数创下新高的话题。当时,一个同学用鄙夷的语气说:“最烦那些本科出身不好,靠着死记硬背考上我们学校的研究生,走到哪儿都打着我们学校的名号。”其他人纷纷附和,还谈起一个校友因为第一学历不是名校而被大公司拒绝的事。刘灿佯装没听到,一直低头吃东西。
回去的路上,男友突然问刘灿研究生和本科是不是在同一所学校读的。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又追问本科学校的具体名称。刘灿含糊地说:“就是一所普通的本科,没有你学校那么好。”
男朋友脱口而出:“不会是二本吧?”
刘灿的脸火辣辣的,她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嗯”,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难堪地哭出来。而男朋友一愣,两人一路无话。
经过这件事,刘灿明显感觉男友对她冷淡了很多,校友聚会也不再带她去了。没过多久,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分手了。
如今旧事重演,我担忧地看向刘灿,她却不改色地对周扬说,自己本科也是在交大读的。
回家的路上,我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新建的活动群,群成员都是参加这次活动的男女嘉宾。群里很快热闹起来,很多人又正式地介绍了自己,学历不是名校就是海归,有着体面的工作和收入,家庭小康无负担,就连爱好也出奇地一致:女生清一色喜欢读书、旅游或烘焙;男生喜欢运动、旅游和做饭。
一个男生给我发来私信:“你好,这是我的资料,很高兴认识你。”
随即一个文档传送过来,里面是整整四页的自我介绍,从家庭成员到交友要求,事无巨细,一条条地罗列着。
我还没来得及细看,下一条消息便跳了出来:“希望你也能整理自己的一份个人介绍发送过来,谢谢!”
我愣了半响,终究没将那个“好”字发送回去。
接下来几天,活动群一直很活跃,群主不定期地转发一些探讨城市大龄单身男女的文章和平台活动宣传。就连手机里的新闻APP都似乎感应到了我“岌岌可剩”的现状,三天两头地给我推送诸如《为什么男人不喜欢优质的剩女?》《过了三十岁,女人就失去了相亲的主动权》的文章。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报名下一期联谊活动时,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找到我,说看到我登记表的职业那栏填的是“新媒体”,就想问我愿不愿意兼职,帮他们运营微信公众号。
我想着工作量也不大,便爽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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